世界能源转型拐点已到 我们任重道远

2020年是能源行业极不寻常的一年。

沙特与美国开打石油价格战，国际油价出现有史以来首次负价格，OPEC+启动大减产行动，全球最大非国有石油天然气生产商、美国曾经最赚钱的企业——美国埃克森美孚公司被移出华尔街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国际金融资本纷纷明确不再投资石油行业。

美国限制化石能源、大力发展可再生能源或将再次成为美国能源国策，中国明确宣布2030排放达峰2060碳中和，欧盟2050碳中和已在法律层面达成一致……这一切都昭示着能源转型已经入质变阶段，化石能源将渐渐退出能源舞台中心。

那么，未来能源市场将由谁唱主角？

资本市场和传统能源企业做出了选择，那就是电力能源、可再生能源和储能(包括氢能)。

这并不意外。

受到疫情冲击，全球石油市场进入长期供大于求的全新周期。尽管化石能源仍是能源主体，但随着石油消费峰值的到来，温室气体排放控制和碳中和成为各国政府制定政策的基本概念和指导思想，能源改革势在必行。

由于全球五大石油公司(荷兰皇家壳牌集团、法国道达尔公司、美国埃克森美孚公司、美国雪佛龙公司、英国石油公司)在疫情影响下都遭遇了巨额亏损，埃克森美孚甚至被移出了道指，资本市场转而青睐电力能源。

欧洲石油公司纷纷发布激进转型战略，向国际综合能源公司迈进，金融资本大规模撤出石油行业进入电力行业。疫情之后人的社交模式将发生重大改变，全球再电力化将进一步加速，可再生能源和电力领域将迎来新一轮发展机遇。

未来30年，能源转型的重要标志是新增能源消费主要来自风能太阳能等可再生能源，石油天然气的绝对消费量还会增加，但在能源结构的占比将逐渐下降。

国际能源署预计2040年油气的能源占比约为53%，比2019年的54%下降一个百分点。不少能源巨头也认为石油消费量将在未来数年中达峰。激进的英国石油公司宣告“石油消费已在2019年达峰了”。

笔者倒没有那么乐观。

一是中国、印度和许多发展中国家还在工业化发展阶段；

二是替代规模巨大油气消费量是个大工程；

三是完整能源体系还未完全构建。

当今世界还是油气时代，油气的能源占比约为54%，加上煤炭等化石能源后更高达80%。由于技术进步、环境压力、大国政府政策层面的推动和金融资本的追捧，世界能源转型已经越过量变到质变的拐点。

欧洲是能源转型的先行者。尽管过去4年美国前总统特朗普强调“站在匹兹堡而不是站在巴黎讲话”，并试图拯救美国的煤炭工业和锈带，但在2019年，美国可再生能源发电量首次超过了煤电。

能源转型由人类文明进步推动，由技术进步推动，由趋利避害的人性推动，任何政治家都不可能逆转能源转型的大趋势。

今天，中国的能源结构中煤炭还占58%的比重，是世界大国中能源转型难度最大的。要实现2030排放达峰2060碳中和的目标，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能源界首当其冲任重道远，需举国之力努力奋斗。

近期，美国资本市场发生了一件超乎石油界和能源界想象、却在资本市场合符逻辑的事：号称世界最大的风力发电公司——新时代能源公司(NextEra Energy Inc.)市值超越了艾克森美孚和雪佛龙，成为美国能源行业的新老大。该公司超越石油行业老大老二的时点，就在埃克森美孚被道指移出之“震撼时刻”。

显然，能源转型从量变到质变拐点的出现，金融资本也是驱动力之一。

新时代能源公司被认为是世界上最大洁净能源生产商。该公司旗下美国佛罗里达电力和电灯部门成立于1925年，现有客户500万，是美国目前最大的电力生产和零售商，旗下海湾电力公司为47万佛罗里达州客户提供服务。

该公司2015年和2019年的营业收入分别为175亿美元和192亿美元，2019年净利润为34亿美元。

公司报告称，2019年公司股票每股盈利7.82美元，未来每股年盈利增长可在10%以上。

反观传统能源巨头埃克森美孚，2019年营业收入为2556亿美元，仅次于2018年的2793亿美元，为5年来第二高收入纪录，但净利润为143亿美元，创5年来倒数第二排名。随着公司债务创下263亿美元的新高后，股东们开始质疑公司能否支付过去期待的高分红。

从公司规模看，埃克森美孚的营业额和净利润分别是新时代能源公司的13倍和4倍。但在过去10年，埃克森美孚的股票下跌了50%，仅2020年就比2019年同期下跌了58%。

反观新时代能源公司，2020年的股价较2019年同期上升了24%，过去5年上升了190%，过去10年增长了430%。从股票价值增长性的角度看，前者在快速下滑，后者却在快速增长。对投资人而言，选择是不言而喻的。

2020年9月，著名企业家马斯克创立的美国特斯拉公司市值持续大幅攀升，一度超过了世界上历史悠久的全球五大石油公司市值总和。

受此刺激，传统能源公司纷纷向电力能源转型。壳牌将能源转型目标定位为整个电力产业链，包括发电、输送、贸易到电器消费终端。道达尔的选择也一样，宣布进入电力行业。

显然，能源转型大势不可逆转。那么中国应当如何应对？

笔者认为，中国已进入能源发展的第四个阶段。前三个阶段的基本任务是提高生产能力、增加供给、保障需求，而现在则是要加快能源结构转型、提高运营效率。

但是中国能源转型到现在为止还仅靠政府政策这只手运作，资本市场并无太多表现。

新时代能源公司能够摘下美国能源行业最大市值的桂冠，靠的是能源转型拐点出现、金融资本助力和企业家作为。同在能源转型新格局下，中国并不缺乏资本和市场需求，缺乏的是企业家和公平开放平等的市场环境。

长期以来，中国能源行业的绝对主角是“三桶油”。“三桶油”目前未制定整体转型战略，仍在增加油气产量。当然，“三桶油”改革决策权不在企业内部，其经营、投资和战略驱动并非出于市场压力和竞争，其第一要务是保障国家油气供应，这么做无可厚非，但从发展角度看，“三桶油”亟需找到新的发力点，才能具有持续市场竞争力。

而目前的事实是，即使是转型相对积极的中石化，尽管2020年8月提出了打造世界领先洁净能源化工公司的新愿景，但未提出明确的减排目标，还强调了仍立足于石化行业的公司属性。

“三桶油”虽然都积极开拓氢能、地热、海洋风电等可再生新能源的意愿，但未公布大规模进入可再生能源产业的具体规划和实际投资行动。

在某种意义上，石油天然气在中国仍属于战略物质，在国家能源安全顾虑中，权重最大的依然是油气。这有资源禀赋的因素、思维惯性和产业惯性集团利益的原因，恐怕也不能排除历史文化因素的原因。

翻开著名的《盐铁论》，里面关于官营私营争论的要点和背后的逻辑，到今天似乎还都是鲜活的。

物质不灭，能量守恒，凡是没有例外。能源转型既是世界潮流、人类文明进步的方向，也是中国社会现代化、人民追求美好生活的要求。

减少化石能源消费，能源行业责无旁贷。就当下世界能源转型已进入拐点的情形看，国家最高领导层意识到了，作出了明确的判断，而国内的能源行业还没有准备好，油气行业亦如此。